「新郎楠憲吉先生,誠如剛才花木先生所介紹的,一橋大學畢業,服務於東伸工業,是個前途大好的秀才。」

 

在介紹人致辭之後,司儀豬木又邀請幾位貴賓發表形式上的簡短演講。

 

每個人從座席起立,都說憲吉是「前途無量的秀才」。

 

新郎憲吉一想到剛剛豬木所說的話,不禁噗嗤笑出來。他把這些說給新娘扇美知子聽,她強忍笑意,用手肘輕碰今後將成為自己的丈夫--憲吉的側腹。

 

有村部長(第四章)瞅了一下部屬憲吉的新娘,內心暗忖,

 

(新娘還蠻活潑的嘛!在眾目睽睽之下也這麼淘氣。)

 

他酒量不錯,啜飲著服務生端過來的洋酒,跟左手邊的酒井先生輕聲談話。酒井先生是紙漿工業公司的常務董事,有村和他在工業俱樂部見過一、兩次面。

 

雞肉送上來了,他舉刀用叉之際,服務生悄悄的遞給他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:

 

「接下來,敢請新郎的上司致詞。司儀」

 

「這,傷腦筋耶!」

 

有村不由得口中唸唸有辭。隔壁的酒井先生問他:

 

「甚麼事?」

 

「唉呀!他們要我演講。讓我很為難。」

 

「你可以不拘形式的講一下。」

 

酒井笑著說:

 

「沒有比結婚典禮上的演說更為人所詬病的了。千篇一律都說新娘是才女,新郎是才子,誰聽了都要打哈欠呦。接下來該說一些不落俗套的吧!」

 

「這樣更讓我備感壓力!」

 

有村雖然這麼抱怨,但他對於酒井的論調頗有同感。

 

要說什麼呢?想著想著,時間已經溜走了。腦子裡都還沒整理出頭緒,排在有村前面的人已經把話講完,有村被點名了。

 

「老實說......」

 

有村兩手撐在桌上,仍舊低著頭,開口。

 

「老實說,我沒有想到會被要求在這麼盛大的宴席上演講,傷腦筋啊!不知道要跟熟識的新郎,和他的新娘說什麼才好。」

 

接下來,他好像下定決心似的,

 

「那麼,我就來講一個男士的故事。這個男的已經結婚十五年,有一個小孩,某一天,突然起了花心。」

 

在結婚典禮上提起男人見異思遷很稀罕,厭倦於之前制式祝辭的賓客,全都仰起頭,望向有村。

 

有村講一個男的由於幫孩子買音樂盒,而和一個非配偶的女性外出的故事。對於這個男的來說,這次的出遊是結婚以來初次的外遇,因為他的妻子長期臥病住院。

 

在一間餐館,他鼓起勇氣將身子靠向女方,當時不知產生什麼震動,放在榻榻米上的音樂盒,響起了他從前聽過的輕柔兒歌。

 

因為這首曲子,他想到自己的小孩,還有躺在病榻上的妻子;於是,男的沒有對女方做出甚麼逾矩的行為,就這樣離開了餐廳。

 

不愧是有村,他不說那個男的不是別人,其實是他自己,他說:

 

「這事發生在我一個朋友的身上。」

 

但是,他知道新郎小楠了解他的家庭背景,應該很清楚故事中的男主角是誰。

 

不出所料,楠憲吉從新郎的座位,用感動的眼神往這邊凝望。

 

「所以,我想跟今天的兩位新人提供一點意見。無論是多麼恩愛的夫妻,都有可能在某天犯下些許過錯,或發生危機。

 

我們自信婚姻不會出問題是好事;然而,太過有把握,一旦對方稍微犯了錯,我們就會無法原諒他。

 

重要的是,無論何時都要理解對方也是一介軟弱的個體;我想,容許這種人性面存在,就是婚姻生活美滿的要件。

 

當犯下了小小的過錯,或凶險不知不覺靠近之時,不管是以音樂盒,或者是兩人之間的孩子,要儘量找尋可用來做為某個程度妥協屈服的要件,以維繫夫妻關係;

 

相較於夫婦一生結合的重要性,我個人認為妥協、屈服,甚至說謊都無所謂。」

 

有村不知道對方是否已經充分瞭解,說不定還誤解其中的涵意;可是,他認為自己所說的,絕對不會錯。

 

他抽出手帕擦汗,坐了下來。旁邊的酒井遞一杯紅葡萄酒給他,用非鄭重、非諷刺的語氣說:

 

「哎呀!講得好。」

 

坐在稍遠的江崎靜江夫人(第九章)聽了心有戚戚焉。暗想,即使自己和丈夫如此契合,也無法斷言不會發生類似事端。她從到她辦公室來諮商的那個女子身上得知這一點。

 

(正如方才這一位所說的,我在事後,可說是屈服於自己的軟弱;然而,受惠於這個屈服,我們就這樣,好像什麼事情也不曾發生過一般的繼續過日子。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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