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多中年男性認為夫婦之間就是施與受的關係,丈夫養老婆,老婆就應該完全配合他。
田村的婚姻觀也不出這種夫婦間的損益關係。丈夫扶養妻子,相對的,妻子要負責家事和照顧先生。
此種方式堆疊出的共同生活並談不上夫婦間的情愛,關於這一點,田村想法含混籠統。
結果,這種關係因為里子生病而失去平衡。
田村雖然起了憐憫之心,可是他認為太太生病,自己已經沒辦法從她那兒得到什麼好處;說得極端一點,他懷疑結婚的目的。
此外,老婆生病即使有健保給付,還要自行準備住院、雜支等療養費。
「總而言之,結婚好像沒什麼好處嘛!」
從醫院回家的路上,他曾如此自忖。心中暗藏娶到里子這種女人根本是損失的想法。
辦完里子的喪禮,田村下班之後獨自用餐,一邊反芻這種心理。
雖然里子的衣物大都已還給她的娘家,但是,畢竟已經結婚、共同生活了一年多,狹小的公寓早已沾染上她的氣息。
房裡還擺著她的筷子、她的杯子,還有用便宜粗糙筆記本取代的家計簿,田村無聊的時候會拿來翻閱,漫不經心的望著記在本子上的數字、菜名。
有時候姐姐芳江會過來找他。她到現在還會口出穢言,大罵里子的兄弟姊妹、雙親貪婪的奪走里子的遺物。
「你啊,要不要再婚?」
「不了!」
田村一口回絕。
一天晚上,他在抽屜裡找到妻子以前在醫院用的小包袱。裡面除了盥洗用品、針線盒等,還有邊緣稍微破損的便箋。
便箋表皮印著白雪皚皚的峰巒和小木屋。田村看看圖畫,隨手翻開封面,裡面有眼熟的里子的筆跡。
那是跟里子寫在家計簿上一樣,稍微渾圓、往右上方傾斜的字體。田村把便箋放在膝上,以目光掃過。
「我的病好不了了,」
一行字立刻跳入他的眼簾。
「醫生說今年年底可以出院,可是我認為病治不好了,我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倦怠、虛弱。
結婚後生了病,花了大把的銀子,每天我都在心裡跟丈夫你道歉。
要是病痊癒了,我什麼都可以幫你做,如果病好不了,對你來說,我這種人只是帶給你困擾吧!我人躺在醫院,掛心的是家裡,你吃甚麼?怎麼洗衣?只能乾著急。
我很想幫你做些什麼,可是甚麼都沒辦法做。
所以,我不斷求神佛保佑,我現在生病就是代替你將來的病痛。祈求祂讓你在那個時候免除痛苦,而現在給我更多更多的苦痛。
那是--那是我唯一能給你的。因為我們是夫婦。光這樣,我就心滿意足了……」
文字就寫到這裡為止。
田村摺起便箋,垂下了頭。近乎悔恨的心緒向他襲來,這是結婚以來頭一遭。
「里子」他沈吟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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