憲吉的公司位於東京車站附近的丸之內一棟大樓裡。公司行號是東伸工業,製造釘子,工廠在八幡跟盛岡。
他做的是會計事務,畢業後進公司已經五年了,還不曾被派到外縣市。月薪兩萬五,跟大學同學比起來算是不錯的。
早上八點憲吉從位在國分寺的家裡,擠沙丁魚坐電車到東京站。
電車裡滿是上班族,車子一靠站,穿襯衫的男士,還有粉領族、學生蜂湧進來。認真擦過的白鞋被踩髒,襯衫因為流汗而發皺,讓愛乾淨的憲吉有些無奈。
上午工作三小時之後,中午休息時間,上班族都會從丸之內、大手町的大樓成群結隊的走到宮城前面的廣場。
深藍色的渠塘裡,白鵝悠游其間。職員們在綠草如茵的廣場上坐臥交談;甚至聽得到粉領族的合唱,她們的輕聲笑語撫慰著單身青年上班族的雙耳。
年輕的憲吉因為陽光耀眼,稍稍瞇起眼睛,「說不定這些女孩子當中有我未來的另一半。」想著想著居然有些想入非非。
有時候躺在草坪上仰望青天,突然猜測:「我未來的老婆此時此刻到底在做什麼?」當然他根本從未與對方謀面。
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將來要成為自己新娘的女性,此時正在日本的某個角落。她長得怎麼樣?比自己小幾歲?
現在是下午十二點四十分,她在哪裡?在做什麼?在吃飯嗎?還是在午睡?還是正在上廁所?
當然對方做夢也沒想到將來的丈夫就是我這個名叫楠憲吉的人。
不過且慢呀!她搞不好也跟我一樣,現在正陷入幻想。
「人家將來的丈夫到底在哪兒?正在做什麼?」「年齡多大?相貌怎樣?說不定長得像加山雄三,又有些像勞伯泰勒……」
雖然有點幼稚,但這樣的空想一直刺激著憲吉。
將來註定成為生涯伴侶的兩人,此時此刻雙方一點也不知道對方的長相與生活方式。
這一點對他來說是不可言喻、不可思議的。然而這兩個人將會因為偶然的機緣,建立起比兄弟姊妹還要親密的關係。
憲吉在西方古典著作裡看過以下內容:「年輕夫婦很容易產生錯覺,以為自己是在眾多異性中找到對方;
事實上,兩人的結合不過是偶然的機會罷了。就跟我們在餐廳吃飯,剛好坐在某人的身旁一般。」
這無非是那個作者對於婚姻的諷刺警語,可是憲吉感受到的反而是雙方因緣際會而結合之興味與神秘。
午休過後,憲吉又開始了下午的事務。在電話鈴聲和打字聲中,他已經忘掉人生伴侶的種種,埋首振筆疾書。
下午五點,憲吉結束了一天的工作,稍稍整理辦公桌,點燃香煙,伸伸懶腰,像他這種光棍終於舒暢解放了。
「澁川,怎麼樣?」憲吉帶著些許促狹,邀約坐在對面的同事。
「今晚,要不要順路一起到新宿喝點小酒?」
憲吉故意誘惑他。因為澁川跟他說,昨天、前天都和當會計的田邊一攤接著一攤喝酒,很晚才回家,挨老婆臭罵一頓。
「別開玩笑了,你!」澁川人如其名,皺著眉頭,苦澁的說:「今晚再繼續下去,就要被太座攆出家門了!」
「蛤!你太太……有那麼兇嗎?」
「雖然不兇……老婆囉嗦、位高權重,單身漢不會了解女人在家中的份量,我實在羨慕你們啊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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