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中惠子手上抓著一封信,倚著餐桌已經有半小時之久。桌上散置吃剩的麵包及茶罐,她卻提不起勁收拾。
從這頭的公寓窗戶往外望,可以看到對面公寓的窗子。幾棟並排的公寓外觀類似,
在惠子眼中看來,住在其中的各個家庭,不管何時也都生活平淡單調。
她手上的信件是學生時代的好友扇美知子寄來的。
美知子活潑開朗,喜歡運動,還是游泳校隊,和保守、不起眼的惠子個性迥異,兩人反而成為閨密。
相對於五官突出的美知子,惠子的面容癯瘦,長相屬於典型的日本人。
兩年前,惠子在母親的安排之下,嫁給公務員田中勝男。幾乎沒有機會再和美知子見面,也好久沒有收到她的來信了。
「有一件事,我只跟妳說,還沒跟以前那群朋友公佈。我,美知子說不定好事近了。
世界上居然有男的愛我這種皮膚黝黑、愛出風頭的人耶。
不過,有點遺憾,是相親認識的,並非自由戀愛,必須考慮門當戶對。他的名字叫楠憲吉……」
美知子的筆跡依舊是龍飛鳳舞。
「以後要請多多指導囉,希望能像妳一樣的幸福……」
惠子用她白皙修長的手攫住信紙,茫然眺望窗外。
天空烏雲密布,似乎即將下雨。過了上班尖峰時刻的公寓一片死寂。
(我呢……)惠子在心中咀嚼著信裡的一段話,(我過著如美知子所說的幸福生活嗎……)。
公寓中庭傳來垃圾車的鈴響。這個疑問不是今天才開始萌芽,在結婚兩年之間,
譬如:清早送丈夫出門之後、整理餐桌的時候、傍晚倚靠公寓的窗櫺仰望天空棉花似的晚霞彤雲之時,
一道陰影就會像向下俯衝的鳥兒一般突然劃過心中一角。
(我的婚姻幸福嗎……)
雖然如此,惠子也不能斷定自己不幸福,可是又不能說自己是幸福的,在她內心深處總覺得有什麼不滿。
婚姻幸不幸福要用什麼來衡量呢?如果丈夫外出,一個人吃完午餐,她有時會看看報紙或雜誌上面的婚姻諮商。
刊載的內容有不幸人妻的心聲,例如:丈夫有小三、沉迷於賽馬不顧家庭、喝酒亂性家庭暴力讓妻子每天過著晦暗的生活--全都有確實的原因。
然而--惠子的情況與上述都不吻合。丈夫勝男個性一如在政府機構上班的公務員,為人老實,少喝酒,也不抽菸,
無法想像他會不倫。偶爾會和朋友下下棋,絕不會亂了生活步調。
「妳先生老實得像什麼似的,不像我太太要擔心我,妳一定很放心吧!」
丈夫的朋友們偶爾來家裡做客,會揶揄他們,跟自己家做比較,說一些好聽的話。
可是那未必是客套,惠子心裡最清楚。
「他品行絕對端正,是理想的對象喔。」
說媒的阿姨甚至劈頭就跟惠子及惠子的母親這樣說。
他果然是品行優良,出門在外或者上班,現在正在做什麼?結婚已經兩年了,如同看數學圖示一般,惠子摸得一清二楚。
好友扇美知子在信上說:「如果能像妳一樣過得那麼幸福……」絕對不是諷刺。
(話雖如此,我為什麼還是對他不滿意?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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